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弒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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弒父

“丹卿,丹卿?”

林丹卿猛地驚醒,她剎那間坐直了身子,呼吸急促,她迅速環顧四周,清幽的熏香,精致典雅的裝飾,她心頭一松,看向呼喚自己的人。

桑繪目光擔憂,手上的帕子擡起,為她擦去額頭上的汗珠,林丹卿怔怔低頭,體內源力流轉,半晌,她松了口氣。

傷得不重。

“你昨日怎麽了,我從母親那回來,見你一個人倒在血泊。”

林丹卿神色認真,兩只眼睛緊盯著桑繪:“昨日趁亂來了很多壞人,你這幾日要萬分小心,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了。”

“壞人?”桑繪掩唇輕呼,神色緊張,接著用力點頭,“嗯嗯。”

林丹卿凝眉沈思,掀開身上的被子:“桑霽如今在何處?”

桑繪茫然搖頭。

“兄長一早就出去了,或許在父親那裏?”

“那南夫人呢?”林丹卿聞言,接著追問道。

桑繪將被掀開的被子一角又撚好,眼眸清澈:“母親在與孟長老敘舊,不許人見的,丹卿,別擔心,冷靜一些,或許兄長就是因你想的事去尋父親的。”

林丹卿垂眸,思索片刻似乎冷靜了些:“……你說得對。”

撫桑洲主突然冒出個女兒,任誰都會好奇,想來一探究竟,或許這種事情,他們早有預料。

何況昨夜,她與那女修的動靜不算小,撫桑山內的修士不會沒有察覺。

“你身上的傷雖不重,但若不好好休養,定會留下後遺癥,你是醫修,該比我明白的。”

林丹卿闔眸,身子略微放松:“……好。”

“那你再睡會兒,我先回去了。”

林丹卿睜眼,拉著桑繪的衣袖,一言不發,桑繪笑笑。

“不會亂跑啦。”

·

才怪。

桑繪靠在南夫人殿側的窗,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。

昨日的紙條是桑霽派人送來的,順著桑霽的意思,桑繪夜裏潛至南夫人的宮殿,得知南夫人借口與舊友相會,將所有侍女趕出了宮殿,若無南夫人吩咐,所有人不得進殿。

桑繪借助十方的力量,躲在南夫人寢殿的窗戶旁,裏面人影搖晃,南夫人似乎是在與孟長老爭鬥。

若不是中途感應到林丹卿有危險,或許她還會再觀望會兒。

不過從現在的情形來看,南夫人顯然是贏家。

殿內,許久的靜寂後,熟悉的女聲傳來。

“師姐好生厲害,能在我這九哭靈音陣下掙紮這麽久,著實了不起啊。”

鞭子劃破虛空,一陣悶哼聲傳出,孟長老嗓音嘔啞啁哳,語氣卻似乎是在故意激怒南夫人。

“南商雨,茍且偷生這麽多年,不煩直面我與暉郎,你還真是個膽小鬼,枉她疼你!”

南夫人被她輕而易舉調動怒氣。

“憑你也配提起微生師姐!”

孟長老癡笑出聲:“哈,任她如何奇才,不都拜倒我手下,可惜了,當年沒能把你也殺了,這麽多年,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。”

“我自然不會死,我隱忍這麽多年,就是要親眼看著你們痛苦,看著你們向師姐賠罪!”

“賠罪?我還是勸你現在乖乖把我放了,我位居流溟閣長老之位,暉郎更是得流溟洲主器重,殺我,你不怕撫桑洲主問責嗎?你費盡心機攀附上他,為的可不是一條死路吧。”

南夫人大笑道:“師姐,你以為這麽多年,你與師兄為何過得那麽差勁,我以媚骨委身桑明河,條件可不只是為了活命啊。”

媚骨?

桑繪片刻思索,便從記憶中找出了媚骨的有關知識。

天生媚骨,又名天生鼎爐,媚骨之人,修行需依靠與強者的雙修,但媚骨之人前期弱小,很少有強者願與其互惠,媚骨之人的很多結局都是被強者吸幹,化身幹屍,死狀淒慘。

沒想到,南夫人居然身懷媚骨,委身撫桑洲主,只為通過撫桑替她師姐報仇。

還真是……意料之外的故事啊。

“她說的那位微生師姐,你認識嗎?”

十方:“微生氏族枝繁葉茂,或許是哪個旁系的孩子吧。”

桑繪點點頭,註意力重新回到殿內,孟長老不知為何突然狂笑不止,笑聲大到讓桑繪忍不住捂起耳朵。

良久,孟長老開口:“南商雨,你不會以為,當年只有我看不慣她吧,你想替她報仇,只針對我們,實在愚蠢,讓我猜猜,你待在撫桑這麽多年,不僅只是為了讓我們過得不好,撫桑洲主歷代流傳的神器,才是你的目標吧。”

殿內,孟長老的聲音像是突然被桎梏,她艱難地咳出聲,嘶聲竭力。

“撫桑洲主不願講神器給你,所以你為此生下了桑霽,可桑霽也不願給你,所以,你急了,你不惜找來個女兒,只為通過她的及笄禮,見到我,從我的口中得到真相,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蠢。”

南夫人望著她,眼眸怨毒,孟長老死寂的眼底迸發出光,臉上滿是篤定,她嘶啞著聲音,對這個掐住自己脖子的女人發出挑釁。

“南商雨,你敢殺我嗎?”

南夫人笑了,手中源力凝聚,她松手,火光剎那間吞沒孟長老,孟長老面色終於變得異常驚恐。

“不!不!你不能殺我!我是流溟的長老……求求你,求求你不要殺我,我知道很多的……不,不,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……”

南夫人用帕子輕輕擦凈手上的血痕,輕緩的語氣化作密密麻麻的針刺,向火焰中痛苦掙紮的孟長老紮去:“你很聰明,但我不打算留著你了,人的話語和情感是最不真實的,比起你,我還是相信‘堪明’給我的真相。”

桑繪斂眸,悄無聲息離開,將痛苦淒厲的嘶吼拋擲身後。

“現在要去找桑霽嗎?”十方察覺到桑繪的前行方向似是桑洲主的正殿。

“昨天晚上丹卿那麽大的動靜,其他人不會沒有察覺的,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將這件事掩下了。”

“桑明河不會這樣做。”十方接話。

他不會放棄這樣好的,能向其他洲問責的機會。

是啊,桑明河不會,但桑霽不一定。

若不是昨夜他派人送來的字條,她或許也就沒法知道南夫人的秘密了。

現在,桑繪只想知道一件事。

桑霽,他到底知道多少了?

若太多,那也就只能……

桑繪眼底一瞬暗光流過。

通往正殿的道路一片寂靜,以往駐守於此的侍衛不見蹤跡,黑壓壓的人影沈默佇立兩側,像是一道道無聲的暗影,將原本明媚的道路籠罩上一層暗色。

雲雀掠過天際,清脆的鳥鳴將沈寂打破,殿前的檐下,風鈴搖晃,微弱卻又清晰。

“繪小姐。”臉戴厚重面具的男子手放胸前,低眉斂眸,向桑繪行禮。

桑繪註視他片刻,笑道:“好久不見。”

暗衛的神色隱於面具之下,他動作恭敬順從,任誰也難以看透他此刻內心的情緒。

桑繪饒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,接著緩步走進正殿。

昏暗的大殿因突然打開的大門,變得明亮,豎直的光線照進殿內,裏面的人背對著桑繪,往日裏一絲不茍的鴉羽長發,此刻猶如瀑布,盡數散落。

驟然的光將裏面的人驚動,他扭頭,輕淡地一瞥,光輝頃刻落進墨色眼眸,有了幾許人世的溫度。

“桑繪,過來。”

桑霽停頓片刻,像是好不容易想起了來者是誰,他輕笑出聲,宛如再溫和不過的好兄長。

前提是忽略他滿身的血跡。

桑霽笑著拭去臉上殷紅的血色,嗜血的光澤還未從眼眸褪去,整個人看起來異常詭異。

桑繪的目光落在桑霽腳邊,她忽地歪頭一笑,聲音清脆明亮。

“兄長,你在弒父嗎?”

桑霽也學著她歪頭笑道:“是啊。”

“母親也知道嗎?”

“不知道,不過她對此應該是求之不得的。”

桑霽想了想,溫和地解釋道。

桑霽直起身,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桑繪,長劍劃過地面,發出刺耳的聲音,血滴緩緩從長劍滴落,順著桑霽的步伐,在青玉石制的地面留下一道血痕。

桑繪站在原地,一動不動,眼看著桑霽步步逼近。

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,桑霽俯看著她,唇角笑意若有若無,他輕輕捏起桑繪的下頜,迫使桑繪擡眸與他對視。

血色沾染上幹凈的臉頰,桑繪卻是驟然一笑。

“兄長是想殺我嗎?”

桑霽挑眉,像是詫異她為何會這樣問,笑道:“當然不是,我不會殺你的,你是一個例外,我可以允許一些例外存在,我期待你帶來的一切改變。”

桑繪笑靨明媚,眼眸卻是微冷。

“兄長知道了些什麽?”

“帝神之劍,屈居人身,你待在撫桑山這麽多年,不想出去看看嗎?”

桑霽放開桑繪,轉身走向高座,走向象征著洲主之名的高座下,桑洲主臥倒在高座下,早已陷入了沈睡,他滿身血跡,淒慘無比。

桑繪斂眸,用手抵唇,試圖遮掩自己的神色,可那彎起的眉宇卻將她的笑意透了個明顯。

神魂中,十方傳來若有若無的輕笑。

好在桑霽並不在意桑繪的態度,他身姿懶散,任憑發絲垂落,坐在高座,垂眸開始擦拭起長劍上的血跡。

“據說最近流月灣會出現一場關於神器的拍賣會,我想要那件名為‘明’的神器。”

“所以呢?”

桑霽擡眸輕笑,繼續道。

“據流月灣的修士所說,流月灣最近的發生的異變很不一樣,我想讓你拿到‘明’,順便再去看看,這異變是怎麽個不一樣,不難吧,你不是一直很想離開撫桑山嗎?”

“還真是瞞不過兄長啊。”

“桑繪,你該謝謝我。”

冰冷的長劍與桑洲主身上的配飾交擊,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,鋒利的劍刃將桑洲主身上的玉佩挑起,然後隨意扔到了桑繪面前,桑霽歪頭,目光直直落在桑繪身上,他笑得溫和。

桑繪斂眸。

這玉佩是月蓮的。

“父親是老了,但你也不該這樣欺負他,流溟那女修想偷偷送你離開,動作實在不幹凈。”

“嗯?兄長也說了,是女修想,不是我想,怎麽能說是我欺負父親呢?”

桑霽笑,看著桑繪的眼神宛如在看長不大的孩子。

“桑繪,不要狡辯,兄長只問你一句。”

“去還是不去。”

他端坐高臺,宛如君主俯視著桑繪,面上帶笑,眼眸卻猶如寒霜,難得溫意。

半晌,桑繪擡手將臉上的血色擦凈,發出輕微的嘆息,接著擡眸笑道。

“好啊,兄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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